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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民電廠與再生能源該如何發展?看看綠能大國─德國能源轉型經驗

作者: 綠色和平氣候與能源專案小組

7 月 5 日晚間,綠色和平舉行了一場有關再生能源的聚會。兩位主講人馬賽爾與黃淑德,分享經驗,討論德國綠色和平能源合作社,與台灣綠主張綠電生產合作社,如何實踐公民參與,翻轉能源現狀。

蔡絲婷(綠色和平能源專案主任):歡迎!很高興這麼多人願意花時間了解臺灣再生能源的發展,與公民電廠售電的實務經驗。今晚,我們邀到「綠色和平能源合作社」(Greenpeace Energy)的政策溝通長馬塞爾(Marcel Keiffenheim),分享實務上的建議與更多想像,也很榮幸邀請「台灣綠主張綠電生產合作社」理事主席黃淑德女士,跟大家對話,分享臺灣公民電廠發展到哪裡?如何參與?又有哪些挑戰?

綠色和平在臺灣自 2014 年起開啟能源專案。我們發布資料中心(Data center)的用電報告,要求資通訊產業從源頭加入再生能源。2015 年,也針對電信三雄與雙 A(宏碁 Acer 與華碩 ASUS),在施工中的資料中心場址做了行動,希望讓更多人知道,資料中心用電量龐大,發電方式是可以選擇的。我們要求臺灣企業跟進,甚至做得更好。

綠色和平能源專案主任蔡絲婷 © William Kuo / Greenpeace

去年開始,在《電業法》訂定過程中,綠色和平也看到更多機會,我們關注《電業法》的相關子法訂定,並加入討論。今年初,也發布第二版《點擊綠》報告,不同於第一版只討論臺灣的資通訊產業,新版報告中做了全球的比較,加入美國、中國與南韓的企業,看看相較之下,臺灣企業到底表現如何。

針對企業之外,推動能源轉型,其實更需要公民的認識、參與,甚至是專業投入。很高興邀請到兩位主講者,分享臺灣的公民可以如何參與?德國能源轉型的經驗中,公民又是如何參與?

黃淑德(「台灣綠主張綠電生產合作社」理事主席):大家晚安!我認識綠色和平,早自我在美國當學生、後來工作時,透過訂閱當地綠色和平的刊物。我在其中看到鹿港反杜邦運動的訊息,以及知道主婦聯盟這一個女性的組織。後來我成為主婦聯盟的志工,進而參與更深。早在 2003、2004 年,當時綠色和平在香港推動反對基因改造食品,對於反基改議題、怎麼做公眾倡議,其實是透過綠色和平,也算認識綠色和平的一些老幹。綠色和平在全世界的環境運動,有一個標竿角色,很多行動讓人印象深刻。

台灣綠主張綠電生產合作社理事主席黃淑德 © William Kuo / Greenpeace

去年起,我一直在跟絲婷談,綠能發展如何由公眾引領?今年有機會真的把Marcel請來,是好的時機。尤其自 2014 年「反服貿」運動,到後來林義雄以絕食促成核四封存,去年開始,我們覺得 2025 非核家園好像是可能的。民眾、官方的態度都開始轉變,有機會把幾年的反核能量,轉換成更正向的能源翻轉。我們做了些小小努力,希望透過分享,得到大家的反饋,更多人一起走。

馬賽爾(「綠色和平能源合作社」政策溝通長):大家晚安。我在綠色和平能源主要扮演兩個角色,一個是跟媒體溝通,另外是公關與研究方法與方向制定,形塑如何跟大眾溝通,也讓政治人物更了解我們。在綠色和平能源合作社,我們有工程師、資訊專家,任何電力公司需要有的人我們都有。

德國發展公民電廠的契機,一切都因為德國傳統電力公司對再生能源不感興趣,毫無作為。再生能源有兩個特色,一個是非常乾淨,另外是適應調整能力非常強,任何人都能參與。比如說,要是你沒有太多錢,那就在自家屋頂裝太陽能板。如果你錢比較多,或聚集一群人一起出資,說不定就可以開發小型或大型的風力發電廠。我們知道這在傳統的煤電廠是不可能的,因為動輒需要數十億歐元的投資。再生能源因為乾淨、永續,並且能讓公民參與其中,成為主動的參與者,因此帶來新局面。

蔡絲婷:但發電到底跟一般人的生活有什麼關係?在德國,是如何跟民眾溝通再生能源的好處?

馬賽爾:再生能源在德國的形象非常正面,曾有民調指出,90% 的德國大眾對再生能源表達支持態度。但如果換個方式問,你支不支持在自己社區、自己家附近安裝風力發電機組?支持率就會大大下降,只有 56% 的人支持。我想這就是人性,各國的人都是這樣子的。我們的經驗是,如果人可以主動參與到再生能源的開發,他們對這樣的開發案的看法,就會轉為比較正面一些。

綠色和平能源合作社(Greenpeace Energy)政策溝通長馬塞爾(Marcel Keiffenheim) © William Kuo / Greenpeace

想要更多人加入,就要告訴他們,這為什麼是一件重要的事情?不只要告訴他風力能產出多少電,也要告訴他,就經濟上可以獲得什麼好處,比如,開發再生能源電廠,他們的電費就下降了,或是他們可以成為共同投資人,享受一部分利益。希望民眾把再生能源想成是一件正面的事情,不能只進攻他們的心智,也要攻進他們的錢包,因為這就是人性。

蔡絲婷:那麼,綠色和平能源合作社的營運模式是什麼?

馬賽爾:綠色和平能源一開始是非常小的公司,資金來自為數不多的社員,1999 年成立時客戶只有 186 位,社員也不多。一開始我們專注於零售業務,說服大眾成為綠色和平能源的客戶,因為跟公眾溝通是我們最擅長的,至於其他,就外包給外部的專家。隨著慢慢成長,產生規模經濟的效應,我們把越來越多業務納進公司本身的營運之中。現在,整個電力的供應鏈都有涉足,除了沒有自己的電網之外,從發電、電廠開發的融資,到電廠開發的營造還有營運,還有購電、平衡供需,最後跟客戶收費,都有參與。

我們的工作有兩個層次,首先是電力供應商,提供良好服務。但我們不只提供綠能給客戶,也希望改變整個電力系統,因為只改變客戶的電力是不夠的,我們要改變世界,而改變世界要多少時間?這就不是一個技術問題,而是政治問題。所以我們也要跟政治人物溝通,這也是我本人工作的一部分。

蔡絲婷:從 180 位會員到 23,000 位、並提供電力給 13 萬消費者,過程中有哪些困難與挑戰?

馬賽爾:首先是電力看不見摸不著,很難跟人溝通。比如一顆蘋果,你一吃就知道好不好吃,但你無法讓人一眼看出來這是不是再生能源,是不是好的電力。要解釋這個概念是困難的,因為不是你跟我們買了再生能源電力,我們就把再生能源送到你家,世界不是這個樣子。不管怎樣,你的電力都是從電網裡來,而你的電網的電哪裡來,無法一家一戶去決定。用個比喻,就像一座湖泊,如果注入一座湖泊的河都是髒水,那樣大家喝到的都是髒水。但如果能把其中一條河變成乾淨的河,那樣就可以影響整座湖泊的乾淨程度。當越來越多人可以讓河流變得更乾淨,這整個湖、所有人喝到的水都會越來越乾淨。

所以一開始買綠電時,大家不是為了自己,而是為電網裡面所有的人買綠電。一開始要溝通這件事不容易,但這是做得到的。因為一般人可能不願意付太多錢,但會願意多付一點錢來支持綠電,只是我們要找出人們願意多付多少。所以我們必須多了解一般人的想法是什麼,不要因為一般人的想法,然後就對他們生氣。即使只願意多付一點點錢,那也沒有關係。

綠色和平再生能源的講座現場,討論如何實踐公民電廠,翻轉能源現狀。 © William Kuo / Greenpeace

但現在一件好事是,綠色和平能源提供的電力,比起德國一般平均,並沒有更貴。雖然並不是市場上最便宜的,但很重要的是讓消費者知道這些錢可以為當地帶來改變,也間接推動了能源轉型,所以消費者願意買單。德國有 1,100 家電力公司,而我們的售價跟平均差不多。這是非常重要的,因為你不能只賣綠電給有錢人,只賣給有錢人,你也許找得到一些客戶,但要改變世界,那就是不可能的事了。

蔡絲婷:除了價格問題,大家最常問的是,沒有太陽或風力的時候要怎麼辦?

馬賽爾:要用再生能源,我們不僅是要價格可以負擔,我們還要它穩定、安全。幸好這三個特質其實可以兼顧。15 年前德國的再生能源只佔 3%,現在已來到 33%,並且不斷成長。官方目標是在 2050 年達成 80%,我們預期,到了 2050 年的水準還會更高。再生能源佔比越高,用電中斷的時數是越來越低,這是為什麼呢?因為再生能源電廠的規模是小的,比如 10 支風機、100 支風機故障,對整體的電力供給沒有太大影響。但燃煤就不一樣了,一個燃煤機組故障,電力供給可能就少了一個 Gigawatt 之多。再生能源是量大的小型發電機組,相對安全。

在德國,主要用的是風力和太陽能,所以也要注意間歇性的問題。臺灣有豐富的地熱資源,未來也許可以透過地熱解決間歇性問題。德國採用的方法,首先是需求管理,將需求集中在太陽能、風電最多的時候,第二是做儲能。綠色和平能源在長期儲能著墨非常多,現在一年已有三、四週發電量遠遠超出需求。目前再生能源佔比33%,未來當佔比更高,餘電情況只會更嚴重。現在當發電量過剩,我們會用餘電電解水,電解成氫氣與氧氣,生成的氫氣就是再生的燃氣,可用於發電。德國因為有完備的天然氣網路,可以儲存三個月份的用電量,因此不但安全,成本也很低。

蔡絲婷:謝謝馬賽爾分享德國的經驗。想請問淑德姊,臺灣的公民電廠怎麼運作?臺灣,真的需要公民電廠嗎?

黃淑德:臺灣的反核歷史有 30 年。過去都一直很悲情,不知道何時能結束,這幾年來終於找到轉機,思考未來要往哪裡去?在福島核災之後,好像周遭國家也開始動了,甚至福島也正在積極投資自己,轉向再生能源。臺灣從核四封存,到核一、核二廠要除役,從唯一一家「怪獸電力公司」專賣,人民沒得選擇,到現在有新的可能性。除了技術發展,還發現原來臺灣海峽是很好的風場。這幾年來,我們學習到的經驗是,過往生命中充滿不可以、不可能,現在,我們開始在找「能」如何「可能」。

(左起至右)綠色和平能源專案主任蔡絲婷、台灣綠主張綠電生產合作社理事主席黃淑德、綠色和平能源合作社(Greenpeace Energy)政策溝通長馬塞爾(Marcel Keiffenheim) © William Kuo / Greenpeace

公民電廠,讓能源民主成為可能。感謝「一人一千瓦」,感謝「陽光伏特家」,感謝彩虹餐廳的洪老師,感謝社大,有不同的地方的人,在過去五、六年來開始傳遞一些訊息。也讓我們反思,現在能源教育缺少哪一塊?談食物,我們會談食農教育,談我們跟農地、跟農人的關係。但是,人人都要用能源,我們竟然從來不曾盤點任何跟誰的關係。尤其臺灣的能源 98% 靠進口,其實沒有任何一個國家,當能源七成以上仰賴進口,還會覺得安全。

很少人知道,電費結構怎麼訂出來的。去年能源局有個「電價審議委員會」,我們作為民間代表參與,發現電費的結構存在很多的黑網。包括電價現行結構竟然八成是燃料費,而可怕的是,為什麼政府體系對再生能源的推動是處處限制?再生能源推動目標就官方的解讀與執行,是把低標當作高標,不得超過。請問,你會限制家裡的孩子考試只能考 60 分嗎?當然不會,當然要考一百分。很多普遍流傳的有關再生能源、或是核電是最便宜的訊息,未來,請大家盡量從比如「環境資訊協會」的電子報,多多了解,重新學習。

我們現在要開始把對能源的學習,當作另一種全民運動。你會在意你吃的東西,但你在不在意關於能源,現在進行中的改變、法規,有哪些可能性?對能源,我們也可以開始警覺、學習、討論,促成可以選擇用綠能的環境。

蔡絲婷:再生能源是分散的、小型的與在地的。那麼,臺灣的公民電廠發展現況與目標是什麼,一般人又可以如何參與?

黃淑德:再生能源發展的法源依據,其實是 2009 年的《再生能源發展條例》。在這之前將近十年,都是用官方的示範計畫。那個年代光電板、風機都是昂貴的。臺灣明明是太陽能電池的製造大國,可是用在本地的裝置只有 1-2%。換句話說,都是外銷。臺灣在光電產業的製造前端,製造晶圓耗水、耗能,為什麼沒有自用?就是過去外銷導向,官方政策、設定目標時欠缺了某些思維與統整。

綠色和平能源合作社(Greenpeace Energy)政策溝通長馬塞爾(Marcel Keiffenheim) © William Kuo / Greenpeace

在臺灣,當問題從反核,轉向要如何補足核電廠除役後的不足?那就不是官方的責任而已,而是每個民眾的一個參與機會。

如果再生能源只是大企業、外資、銀行在玩,而沒有改變臺灣一向對於能源的漠視,如果我們繼續習慣全世界第三便宜的電價,都不利能源翻轉。習慣便宜、只要便宜就好,將阻礙前瞻式的改變契機。公民電廠的重要性在此。如果我們認知到這對下一代、對我們自己的老年,都很重要,希望有更合理、公平的社會,那麼公民電廠,就是一個落實的、有意義的行動可能。

現行哪些法規,限制了我們對能源的參與?我們希望要盤點。不論是《電業法》,還是建築法規,或是能源設備相關法規,希望大家都能找到機會,把自己放在學習、準備想要參與的角度。當越多人用這樣的心態,我們比較有機會創造屬於臺灣,新的能源使用的狀態。

蔡絲婷:今天我們非常感謝台灣綠主張綠電生產合作社的會員,與綠色和平的會員一起花時間了解能源轉型的德國經驗與借鏡,期望每一位民眾都是改變臺灣能源的推手,一點一滴,從你、從我開始!

綠色和平再生能源的講座現場,討論如何實踐公民電廠,翻轉能源現狀。 © William Kuo / Greenpeac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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