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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失落之城」:為何我們需要保護此等深海秘境

作者: 瑞士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地球科學高級研究員Gretchen Früh-Green教授
編按:「失落之城」(Lost City),一個謎樣名字,接通了一片深海秘境:這個位於大西洋中部的海底熱泉網絡,因持續釋放生命「基礎元素」烴類(hydrocarbons),被科學家視為探索生命起源的自然寶庫。Gretchen Früh-Green教授2000年在機緣巧合下發現「失落之城」,如今卻眼見各國企業及政府有意敞開深海採礦大門,於是加入綠色和平守護海洋之旅並親自撰文,呼籲各國領袖制定強而有力的全球海洋公約,守護靜待揭曉的深海寶藏。
Gretchen Früh-Green教授

發現「失落之城」,是我研究生涯最激動的一刻,而一切都是緣份使然。

20年前,我參與了一次測繪海床地圖的考察團,當時大家忙於拍照,而我剛巧負責勘察。然後奇緣就此成真:我們沒有特定搜索目標,偏偏卻遇上了。

在大西洋中洋脊「失落之城」的IMAX熱泉南方,這隻深海水母(可能是Poralia rufescens,屬於羊鬚水母科Ulmaridae)漂浮於海床數米之上。© NOAA/OAR/OER, The Lost City 2005 Expedition.

最初我們對眼前所見茫無頭緒,從未看過類似景象,猶如對科學理論、知識的突擊測驗:首先是珊瑚,然後是一座座「白色巨塔」、把熱水噴出海洋的海底熱泉(hydrothermal geysers)。

一些熱泉結構看起來就像大教堂,因此我的同事稱之為「失落之城」。而且我們當時的研究船名為「亞特蘭蒂斯」,記錄的海底山脈名為亞特蘭蒂斯地塊(the Atlantis Massif),位處超過4,000米深的亞特蘭蒂斯斷裂帶(Atlantis Fracture Zone),這個命名可謂天作之合。

「失落之城」的美態確實難以形容,教我一直為之傾心,影片更是百看不厭。很難相信即使在800米水深,萬物絢麗依然:珊瑚、蟹……我的意思是,明明深海陰翳,何來色彩所需?

遠洋夜光水母(mauve stinger jellyfish / Pelagia noctiluca)可以長至直徑10厘米。當夜間平靜的海因船隻或海豚而驚醒,水母就會發出一閃一閃亮光。© Greenpeace / Gavin Newman

每當有機會重遊「失落之城」,我仍會興奮不已,就像回到心目中的度假勝地。

自20年前初次邂逅,我曾經4次重遊舊地。當然我想多去幾次,但一趟深海之旅所費不菲;礙於科研考察成本高昂,我們惟有投入數以年計,持續探索「失落之城」。

像「失落之城」的結構至今仍是全球罕有,在大西洋更是獨一無二,我們亦未嘗得知這些生態系統怎樣形成、何以自給自足矗立千萬年──正因對海床近乎一無所知,令你不禁想像還有多少驚喜尚待揭開。

「失落之城」的碳酸鹽岩柱(carbonate spires)。 ©NOAA/OAR/OER, The Lost City 2005 Expedition.

每次下潛「失落之城」,我們都帶著更多疑問離去:它會否埋藏著地球誕生的線索?它是否建構生命的基石?我們尚未知道……暫時吧!

我們可望於未來幾年進一步了解「失落之城」,卻不會斷言「等多10年,然後你可以下去破壞它」:說到科學,你永遠不甘故步自封。

我很疼惜「失落之城」。即使身為科學家,為研究需要採集小量樣本也是切膚之痛──因為你渴望保護它。

探訪「失落之城」沒有規則,沒有政府、政策、機關准許或阻止你到那裡做任何事情。「失落之城」不屬於我,不屬於任何人;我只是繼續探索,而沒有人理所當然擁有它。

從純白到緋紅,馬德拉鮋(Madeira rockfish / Scorpeana Maderensis)可以改變顏色、形態,隨時融入背景,並因體積細小而逃過商業捕魚之劫。 © Greenpeace / Gavin Newman

不過,深海採礦業界目前在海床魯莽劃界,準備割據圖利,視之為待價而沽的商品。

即使探索、採挖或掏空海床的成本高昂,卻隨著礦物漸見稀有,引來各方虎視眈眈。我們不能立下壞先例,縱容挖礦機器開動,肆意破壞我們的海洋。

一旦挖礦機器開動,大有可能製造滾滾沙塵與巨大噪音,影響卻是無從預計。我們不知道海洋生態何去何從,不知道自己摧毀了甚麼、干擾了甚麼。正正因為這麼多「不知道」,我們不是更應審慎看待嗎?

守護海床自然奇觀,是我們守護海洋的第一步,亦不只「失落之城」需要保護。若我們得以理解海床這片「自然實驗室」發生甚麼,定能進一步探索生命起源,甚至浩瀚宇宙的秘密。

Gretchen Früh-Green教授於2000年發現「失落之城」,現職瑞士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地球科學高級研究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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