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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山林人物‧專訪保育工作者許淑君】由巡山實習生到保育經理:「我返工放工都喺個山度」

作者: 綠色和平特約記者華嘉昌

生活在繁華的都市之中,山林似是離我們很遠,但對保育工作者許淑君(Kami)來說,山林是她的辦公室,也是假日的樂園。十多年來,她負責多個不同保育項目,森林、農田及泥灘都是她工作的地方。雖然工作需要日曬雨淋,卻無減她對大自然的熱愛,工餘時她喜歡上山下海,探索郊野。

埋首耕耘,不知不覺間她已晉升為環保團體長春社的保育經理,但原來她初初只是一名在郊野公園巡山的實習生,入行經過並不容易。

Kami 雙手執着稻苗,開始向同學講解插秧的工作。©ABCAT / Greenpeace
Kami 雙手執着稻苗,開始向同學講解插秧的工作。©ABCAT / Greenpeace

記者隨 Kami 來到她其中一個工作地點──河上鄉。時值初春,米田上沒有印象中金黃色稻穗,只有一片片的水畦。Kami 帶領一班中學生開展新一年的種米計劃,踩入泥濘之中,為水田插滿稻苗。對於生活在城市中的學生,落田是新奇而污穢的體驗,滿腳泥濘寸步難行,活動就在喧鬧聲中開展了。同學們一字排開站在窄窄的田埂之上,Kami 則站在水田中,水淹沒半截小腿,本來嬌小的 Kami 看來更細小。她雙手執着稻苗,開始向同學講解插秧的工作,聲音雖然不大,但田上的每人都聽得很清楚。聽罷講解,同學們就開始彎腰插秧,而 Kami 則從旁協助,面上總是帶着笑容,鼓勵同學插好每一棵秧。

Kami 在塱原及河上鄉已有逾十年的種米經驗,這裏的生境管理計劃不單單是復育香港碩果僅存的農業,也為生物提供得以棲身的環境及食物。

Kami 於河上鄉帶領田米插秧活動,正分發稻苗。© ABCAT / Greenpeace
Kami 於河上鄉帶領田米插秧活動,正分發稻苗。© ABCAT / Greenpeace

幫忙帶領插秧活動的還有 Kami 的朋友 Anniqa,是長春社的義工。她覺得要辦一場學生落田的活動非常不容易:「好少人落過田,仲要係小朋友,佢冇落過田,落到田先發現原來係咁污糟,咁濕咁泥,呢啲全部都可以有好多問題。」

Anniqa 是 Kami 的好朋友,也是長春社的義工,幫忙帶領活動。©ABCAT / Greenpeace
Anniqa 是 Kami 的好朋友,也是長春社的義工,幫忙帶領活動。©ABCAT / Greenpeace
Kami 帶領活動時總是滿臉笑容。© ABCAT / Greenpeace
Kami 帶領活動時總是滿臉笑容。© ABCAT / Greenpeace

入行一波三折 不計較常做義工

不少朋友對 Kami 的第一印象就是資深的保育工作者,運籌帷幄地管理保育項目。Kami 憶述她入行經過,卻是非常曲折。Kami 自浸會大學地理系畢業後,即遇上 2003 年的「沙士」疫情,一畢業即失業,唯有應徵漁護署開設的短期見習生崗位,每日的工作就是巡山——上山看看山徑,檢查郊野公園的設施。短短的實習期過去,但因為崗位只是疫情時開設的保就業職位,實習生並沒有機會投身政府工作,Kami 又再次失業了。

幸好在實習期間,Kami 認識了好朋友 Karen,她們兩人都是地理系畢業,有共同的志向在環保團體服務。Karen 完成實習後,進入長春社工作,Kami 就充當小義工,襄助好朋友。Karen 回憶起當初加入長春社,即要獨力負責籌款工作,工作量龐大,而 Kami 不計較地經常來幫忙,時常和同事一起工作、午飯,還會一起加班至半夜三更。

Kami(前)一畢業就遇上「沙士」疫情,唯有入職郊野公園的臨時職位,時常要上山巡邏,也認識了好朋友 Karen(左一)。© Kami
Kami(前)一畢業就遇上「沙士」疫情,唯有入職郊野公園的臨時職位,時常要上山巡邏,也認識了好朋友 Karen(左一)。© Kami

「咁啱我做緊義工,佢(Karen)就話門口有個位,不如做吓先啦。」Kami 笑說。原來 Kami 初初加入長春社並非從事保育工作,而是行政職位,負責訂購物資及到郵局取件等雜務,但 Kami 都默默應付下來。可是,行政工作始終不是 Kami 志向所在,就似一顆種子掉落水泥地上,沒有發芽的機會。數月後,她終於得到一個到長洲陳震夏郊野學園工作的機會,擔任教學助理,回歸地理的老本行,教授地理資訊系統(GIS)。在長洲工作的兩年,Kami 認識了熟悉地理和生態的好朋友,令她對觀鳥產生濃厚的興趣。

雖然長洲鳥語花香,但兩年之後 Kami 就毅然離職。原來在長洲工作的這段日子,Kami 依然不時回到長春社做義工,下班後就到長春社繼續「加班」。Karen 憶述當時剛好有職位空缺,她上司惦記着這位小義工,就主動邀請她回到長春社工作,這一次重新入職,就一直服務了十數年。

「初初返嚟做係 Project team,第一個 event 係『與鳥共舞』,都唔記得做咗幾耐,之後就轉咗 conservation team,然後就開始做樹木保育嘅嘢啦。」Kami 用兩句說話就平淡地交代了十多年來在長春社的工作轉變,反觀她的好友兼同事 Karen 卻歷歷在目,就似是昨日才剛發生的事。她說 Kami 剛入職就要負責「與鳥共舞」的大型活動,包括舞蹈表演及雕塑比賽,因其性格比較慢熱,需要時間慢慢思考沉澱,籌辦活動卻是非常趕急的工作,對於初入職的 Kami 來說十分吃力,真是「揦手唔成勢,做得好差」。

Karen 看 Kami 做到「一頭煙」,就笑說:「咁我報恩嘅時候就到啦。」及後 Kami 繼續負責籌辦不同活動,也漸漸適應工作,第三次負責「與鳥共舞」時,已有閒暇在場地裏閒逛看表演,不再忙亂,過往困難的工作已可輕鬆處理。

離開長洲陳震夏郊野學園後,Kami (左二)再次入職長春社,一做就十數年了。© Kami
離開長洲陳震夏郊野學園後,Kami (左二)再次入職長春社,一做就十數年了。© Kami
Kami 一入職就要負責大型活動「與鳥共舞」,初時「揦手唔成勢」,花了不少努力克服。相片為 Kami 第二年負責「與鳥共舞」活動時,進行的事前講座。© Kami
Kami 一入職就要負責大型活動「與鳥共舞」,初時「揦手唔成勢」,花了不少努力克服。相片為 Kami 第二年負責「與鳥共舞」活動時,進行的事前講座。© Kami

工作常有挑戰 埋頭苦幹終克服

當工作慢慢上手之後,Kami 就內部轉職到保育團隊,開展了她保育樹木的生涯。這時候的 Kami 就似是茁壯成長的樹苗,需要換盆來換取更大的成長空間。轉換跑道之後,Kami 不但有機會學習樹木的知識,最終還成為了樹藝師。但事情並不是一帆風順,她當時亦師亦友的上司離職,整個塱原及河上鄉的農田保育項目就落在 Kami 的肩上。Karen 形容,這件事對 Kami 來說是很大的一個衝擊:面對能幹的上司離開,從前的成功就轉變成今天的壓力。當時的 Kami 還是對農業比較陌生,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得跟以往一樣好呢?

Karen 認為 Kami 應付的方法就是事事親力親為,經常落田學習,埋頭苦幹,將不熟悉的事變成熟悉。今日我們看到在農田上指揮若定的 Kami,其實是長年累月跌跌撞撞磨練出來的。即使時至今日,Kami 還是有機會遇上自己並不擅長的工作,但她總是默默努力,抱着「唔識就學」的心態,應付不同難題。

加入保育團隊後,Kami 開始從事樹木保育工作,也漸漸晉身成為樹藝師。 © Kami
加入保育團隊後,Kami 開始從事樹木保育工作,也漸漸晉身成為樹藝師。 © Kami
Kami 十多年來一直幫忙塱原及河上鄉的米田復育計劃,後來更肩負起整個項目,成為保育主任。© Kami
Kami 十多年來一直幫忙塱原及河上鄉的米田復育計劃,後來更肩負起整個項目,成為保育主任。© Kami
Kami 與 Karen(右)是同事,也是多年好友,Kami 也順理成章成為 Karen 女兒心澄(中)的契媽。© Kami
Kami 與 Karen(右)是同事,也是多年好友,Kami 也順理成章成為 Karen 女兒心澄(中)的契媽。© Kami

興趣廣涉獵多 精力旺盛愛山林

不少人認為興趣不應當成工作,如果將興趣當作工作,就會連自己的興趣都討厭掉了。Kami 卻坦言:「我冇呢個問題,我返工放工都喺個山度。」Kami 自小就喜歡大自然,但當時僅限紙上談兵,中學時尤其鍾愛生物和地理科,但當時並未迷上戶外活動。惟自大學開始就小宇宙大爆發,開始行山露營。

山藝助教 Ebee 就是 Kami 上山下海的好伙伴。回想起第一次見 Kami 就已經是一齊去鳳凰徑全走,她們三個女生打算用三日兩夜,以走營(一邊行山一邊露營)的方式,走畢全條七十公里的鳳凰徑。雖然最後功敗垂成,但她們就成為了好朋友,時不時一起行山露營,更出國到尼泊爾遊歷高山。

除了上山的朋友,熟悉泥灘保育的 Anniqa 就是 Kami 下海的朋友,她笑說 Kami 其實怕水,但因為喜歡看動物,所以依然會去浮潛。而且她看魚還看得十分認真,會自己畫一本紀錄冊,圖文並茂,非常美觀。而遇到不認識的物種也會虛心請教其他人,不斷學習。

Kami(左)與Ebee(中)在鳳徑全走時相識,兩人都熱愛行山露營。© Kami
Kami(左)與Ebee(中)在鳳徑全走時相識,兩人都熱愛行山露營。© Kami
最近Kami(右)與Ebee(中)一同前往尼泊爾旅行,遊歷高山。© Kami
最近Kami(右)與Ebee(中)一同前往尼泊爾旅行,遊歷高山。© Kami
Kami 不單喜歡上山,也喜歡浮潛。她亦會畫下見到的魚類作為紀錄,自作手繪的魚類圖冊。© Kami
Kami 不單喜歡上山,也喜歡浮潛。她亦會畫下見到的魚類作為紀錄,自作手繪的魚類圖冊。© Kami

Kami「唔識就學」的精神不單在工作上體現,工餘時她更是好學不倦,不論天文地理也有涉獵,近年更進修一門冷門知識,就是古埃及文聖書體。一般人都會被工作壓力拖垮而放棄興趣,她就似有無限精力,在工餘參與很多活動,包括銀樂團及上教會。

在眾多興趣中,Kami 尤愛鑽研天文氣象,時不時在 Facebook 分享有關知識,每逢打風落雨的日子,朋友們也會向她請教天氣狀況。Anniqa 也不吝嗇地大讚 Kami:「佢真係好勁、好叻,上至天文,下至地理都識。而且佢識嗰啲唔係皮毛,唔係講兩句打發你走,又毫無架子,識嘅都會講;同埋唔識嘅嘢佢唔會扮識,會好主動問人,真係會互相分享,互相交流學習。」

Ebee 也有同感,她形容 Kami 雖然說話不多,但沒有廢話,行山露營的時候總有很多知識可以分享給朋友,說說這是什麼石頭,講解這是什麼動物。「唔好睇佢細細粒粒,其實佢係深藏不露,個人真實上比外表要強大得多。」

性格安靜內斂 慨嘆教育工作難

Ebee 憶述未認識 Kami 之前已經常常聽到她的「大名」,她時不時會接受訪問,關注保育議題。「Kami 老是常出現,無論係電視機也好,報紙也好。」不要看 Kami 常接受訪問,還要帶領活動,滔滔不絕地講解生態,但其實 Kami 並不喜歡說話。Karen 初初認識 Kami 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很奇怪,為什麼行一天的山,可以完全不說話?但正正因為 Karen 喜歡說話,她們一凹一凸,反而成為了好朋友。Karen 笑說雖然上司給很多機會 Kami 面對傳媒,但基於內歛的性格,她最初其實是不情不願的。

時至今日,雖然 Kami 已習慣面對公眾和媒體,但她依然強調自己不喜歡說話。相比起要面對公眾的教育工作,她比較喜歡整天待在杳無人煙的郊野,從事保育工作。「我本身鍾意保育,係落手做一啲保育嘅嘢,但係冇得避開唔做教育㗎嘛。如果你真係做過,你會好容易話到俾人聽,能夠說服到人、感染到人。」她認為,教育公眾可以令更多人支持環保工作,那麼才會更大機會成功。

Kami 參與「生態捍衛戰」活動的宣傳工作,到赤徑海邊執灘。© Kami
Kami 參與「生態捍衛戰」活動的宣傳工作,到赤徑海邊執灘。© Kami

話雖如此,但她認為環保教育其實只是杯水車薪,在香港關心環保議題的人還是少數。「啲人其實都唔係好知本地環團做緊啲咩,例如而家講新田(新田科技城發展計劃),有幾多人知發生咩事?除咗我哋圈子塘水滾塘魚之外,一般市民可能連新田喺邊都唔知,可能只係好小眾嘅嘢。」那到底如何可以打破同溫層?Kami 說身邊不少朋友也是透過她才知道環團的工作,「自己做緊嘅嘢,一定會影響到其他人」。

立志保育物種 為地球不為人類

環保工作就似是「拉牛上樹」,她心底裏總是覺得「啲人講極都唔聽」,甚至會覺得「人類都係冇得救」。但她坦言不會沮喪,因為即使人類最終要滅絕也好,但動物並未完全滅絕,我們這一代人,應該要「救得幾多得幾多」,減緩環境破壞和生態滅絕的速度,這就是有志從事保育的人的使命。當記者問 Kami:「那麼人類滅絕是不是對大自然比較好?」Kami 說:「嚴格來說是的,本身個地球係平衡,冇人類嘅地方係欣欣向榮,你睇切爾諾貝爾核電廠附近嘅環境就知道。」

Kami 欣賞大自然的美,也視保護環境為使命。© Kami
Kami 欣賞大自然的美,也視保護環境為使命。© Kami

也許是信仰關係,對 Kami 來說,保衛環境不單是為人類的福祉,更重要的是為大自然本身。「我覺得神創造嘅天地係好靚,當人破壞環境嘅時候,就唔平衡,咁點先可以平衡番?雖然都冇咩可能,但喺物種冇晒之前,總要有人去拉住佢哋、去保護佢哋,呢個就係做保育嘅人嘅使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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